中國茶網資訊:一類知識,你能學習多久,懂得多縱深?一種愛好,你能堅持多久,喜歡到多深刻?一年?兩年?十年?還是六十年?鄭金貴對茶葉知之,好之,并且樂之,為這小小的葉片工作40年,退休后再堅持20年,在時光沉浮之后,有些東西越加明亮。六十載茶語人生,在她身上反映的是老一代茶人的艱苦工作的逆光背影。
17歲做茶是為農民致富
鄭金貴今年80歲了,雖然華發已生,但是精神頭還不錯,回憶起自己六十載與茶葉相伴的日子思維脈絡依然清晰。她還在茶葉這條路上走著,躊躇滿志,一如當年。
當年,鄭金貴16歲,家住重慶,開始在敦義農工學院茶葉專科學習讀書,正式步入這個行業。
在此之前,鄭金貴對于茶葉的接觸來自于家里。她家經營著一家茶館,她負責每天為沱茶分裝。“那個時候不像現在,不工作嫁人就行了,不一定要有事業。”
解放后到茶藝專修學校讀書,學茶樹栽培,學茶園管理,學育種學,學俄語,學茶史。
也許,一開始可能她并不見得多喜愛這個行業,真正讓她精神受到極大觸動的是1952年實習期間的見聞。
彼時,紅茶正是當熱,中蘇建交,“宣傳里說的都是用紅茶出口,換拖拉機,換布布。”她笑著說,當時西南地區農林部和貿易部組建了7個紅茶推廣站,她被分到了貴州赤水實習。
“完全改變了我的世界觀,農村太苦了。”鄭金貴老家在重慶,雖然在城鄉結合部,但是畢竟算是大城市邊緣,和小城市的農村很不一樣。“條件很艱苦,晚上睡覺門關不了,還能聽得見老虎叫。睡在板凳上,木頭棒子做枕頭,沒有棉被,農村人就把玉米外層的殼剝掉,睡覺的時候,躺著不要動,別人把米玉殼從上往下倒,就算是御寒了。”回憶起這段經歷,鄭金貴還不勝唏噓。“睡覺時可不敢動,不然玉米殼就要往下掉,玉米殼不貼身,更不暖和。”
村里的小孩更是讓她感到可憐,“7、8歲的女孩,還沒有褲子可以穿,拿葉子圍一圈,到街上賣茶葉,賣了錢就拿去買鹽。”鹽當然不是如同城里人一樣用罐子裝著,得把它掛在房梁上,吃青菜的時候拉下來蹭兩下,吃完了就拉上去。
生活艱苦,工作更是難熬。實習時要把各種項目都實踐一遍,茶葉推廣、茶葉種植、茶葉制作。“早上出門,周圍全是人高的蒿草,農戶家隔得遠,依然要挨家挨戶地宣傳。一次,走得太遠找不著回去的路,天黑了,走啊走,終于看到一農戶,走進去發現就是自己住的地方,原來是出的前門,回的后門。”說完,鄭金貴哈哈笑起來。
回來不意味著可以躺下來休息了,“晚上還要制茶,年輕人瞌睡多,揉茶揉著揉著就揉著蟲,甚至是蛇。用喝茶保持清醒已經不可能了,得要扯眼睫毛才行,到后來眼睫毛都給扯完了。”
“實習這一課太扎實了,山區農民太苦了,如果茶葉能發展起來,能增加收入多好啊。如果種茶能帶來收入那就是一個好事。”鄭金貴說,人生應當有目標,而種茶富農這一個目標,她從來沒有動搖過。
40年見證茶葉興盛
實習過后,坐了兩天兩夜的車船才來到宜賓。過來不久,鄭金貴就喜歡上了這里。
“1分錢的水餃,一分錢的鴛鴦,就是餃子、面放在一起煮一碗。”說起來那時候宜賓的美食,鄭金貴不無懷念,嘖嘖嘴,她說,當然最喜歡宜賓還是因為這里很適合種茶,茶葉比較好。
1952年,鄭金貴調到宜賓縣茶葉站任站長,1955年又調到宜賓地區農業局茶葉站擔任站長。為了種茶,鄭金貴爬遍了宜賓的眾多高山。那時候瀘州還屬于宜賓市轄區,尖峰、九龍山,當初一山一山爬下來,原因無他,因為她喜歡接觸農村,這是從實習的時候深種在身體里面的喜歡,“工作了以后,我也不喜歡呆在辦公室處理文件,半年工作總結,全年工作總結,能寫多久,還不如去真正接觸茶農。不管山有多高,地有多寬,就是摔倒在‘茅斯’(田間廁所)頭,爬起來就是。”
1955年,鄭金貴省上學習8個月,那時候她已經懷孕,挺著一個大肚子。1957年的時候,她又隨地委工作組工作,走的時候兒子才4個月大,回來的時候孩子都能走路了,“雖然辛苦,但是這其實是領導出于重視才會安排我去工作。”
剛開始的時候,宜賓還沒有成片的茶園,田間地頭,竹林之下,茶葉的身影若隱若現,一次看見10棵8棵的茶葉長成一叢,都能讓鄭金貴“高興得要死。”40棵為一畝,達到一畝就插一根棍子。用這種方法,鄭金貴和老一代茶農測算,上世紀五十年代宜賓茶葉有4萬畝,而到她1991年退休的時候,宜賓的茶葉已經達到20萬畝。“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宜賓的茶葉外匯出口是全省第一。”鄭金貴笑得爽朗,卻可以讓人感受到,她并不是在言語中的惋惜。
20年沒有休止符
也就是在鄭金貴退休之后,受國際市場影響,紅茶開始走入低谷,整個行業萎縮,但鄭金貴與茶為伴的生活并沒有萎縮,反而更豐富了。
熱愛茶葉,工作熱情依然十足,鄭金貴卻并沒有辦理延退,“在機關事業單位工作,太多雜事纏身了,倒不如抽出身來干更多事情。”這是她對記者的解釋。
她也確實是如此做的。退休第二年,鄭金貴牽頭成立了市工商聯合會茶葉商會,隨后又著手籌建市茶葉市場,還組織召開了多次名優茶品嘗會,組織過宜賓市第一次茶藝師培訓。
她甚至還不斷地深入田間地頭忙碌,偶爾對自己太狠了,女兒說她對自己不負責任,她卻對一起科技三下鄉的工作人員說,去任何地方,出了任何情況,死了都不關你們的事。退休以后,鄭金貴進醫院五次,全部都是因為工作關系。
今年是她進入行業的第60個年頭,她卻依然認為,這不是茶葉事業的休止符。
她每天喝茶,看茶書,了解新的茶葉信息、探知市場信息、學習工藝改革、了解新的茶葉品牌。
鄭金貴對于宜賓茶葉現狀不無擔心。“宜賓本來也是一個產區,卻由別人來占領了我們的市場,本地企業一半以上賣的原料,沒有開拓市場的能力。在福建真品賣4萬元一斤的‘金駿眉’,其實宜賓也是他們的產區,每年到采茶的時候,商人就拿著掃帚來到宜賓守著加工,按200元一斤收茶,收完茶以后,把工具、茶葉全部帶走,一點不留。”
“種茶是為了富民,但是農民并沒有收到更多的利益。”在她看來,應當把資金更多地投入到農村,“粗加工很重要,茶葉發展了多少畝,相應的配套應該跟上。”
讓她失望的還有茶文化的衰退。
應記者的請求,她給記者上了一堂功夫茶課,“關公巡城”、“蜻蜓點水”一一表演,架勢十足。“現在茶藝表演很多都沒有這些環節,2000年以后,我就沒有做茶文化推廣了。”
為什么?
“茶文化與麻文化,兩者都擁有2000年的悠久歷史,但是現在后者更為強勁,在茶樓板塊茶文化有待復興。”說這些話的時候,她還緬懷了當年人們上茶樓專門喝茶的情景。
還好,茶藝文化如今隱隱有復興之勢。“上海茶藝現在推廣得很好,進入學校,進入社區,甚至讓幼兒學習茶藝,小朋友還出國表演。”
62年茶葉眷侶繾綣并行
喬布斯說,你須尋得你所愛。
鄭金貴已經尋得茶葉這一愛好,也在茶葉當中尋得一眷侶,相識62年,結婚58年,結伴而行。
同班同學,畢業后各奔東西,分配也沒有在一起,畢業時,她在貴州赤水,他在四川萬源。
1954年,她在宜賓縣觀音鎮,他在宜賓縣蕨溪鎮。
但是她是在幾個月之后才遇到他,真正感受到他也來到了這個城市,“雖然知道他來了,但那時候紀律嚴明,兩個地方隔著三四里路,工作又緊張,要趕過去也不可能。后來,全市開農業干部培訓會,在現在的三醫院里面碰見了。”她笑得咧開了嘴。
學習了10天,有同學就唱著說要兩人結婚,要吃喜糖。
果然,他們在培訓結束以后就去登記辦結婚證。
到了縣政府已經下午5點鐘了,“那么晚來,拿糖沒?”
“沒有。”
“沒有就不能辦。”工作人員打趣道。
“不辦就算了。”
工作人員卻接過了他們的申請。
“我們是手都沒有牽過就結婚了,只有在讀書的時候上學、放學一起走。一起去看過電影,但是不能夠手牽手,那個時候能夠單獨看電影都不簡單,‘我喜歡你’這句話更是不可能。但是大家心里有你,心里有我,就好了。”
結婚宴請很簡單,20元錢買了糖、柑子、牛肉、燒酒、紅甘蔗,和同學們一道。
才剛相聚又要別離,她才剛剛吃了喜糖,就被調到了市里面工作,而他則在1954到1973年間,在宜賓縣茶葉站工作,一直任站長,1973年起到宜賓市外貿進出口公司工作,任公司科長、副經理、茶廠副廠長,直到1992年退休。
同在一個城市,他們在工作的時候卻聚少離多。退了休,他們相聚多了,兩人一起為茶葉東奔西走。
11日,“鄭金貴、楊寶琛同志從事茶業工作六十周年座談會”在酒都飯店召開,200多名新老茶人及嘉賓共聚一堂,向這對為宜賓茶業奉獻了60年的老茶人致敬。






